第117章
若实在寻不到,她忠勇侯府养这么一个门客客卿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屹川对此并不太好奇,陈诗情做事一向有分寸,既然她能肯定这位受伤失忆的先生,那么这位先生的人品和能力便定有过人之处。
夜色已至,有云无月,整个天际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的布。不适合再赶路,众人便选择在沿途的一家客栈歇脚了。
萧屹川下马率先去马车那边接慕玉婵,慕玉婵若有似无地躲了萧屹川一下,萧屹川反而攥紧了她的胳膊。
陈诗情看着两人的背影交错一并进入客房,垂了垂眸,才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房内一室黑暗,月色不明照不进一丝的光亮。
把门合上,陈诗情靠在门板上静静站着,并没有下一步行动,她闭着眼睛,满满的心事终于在无人之时外泄,融于夜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澈却有些虚弱的叹息声于黑暗中乍然响起,惊得陈诗情握住了佩剑。
“谁?”
“陈将军,你喜欢他。”
这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的语气。
陈诗情分辨出此人的声音后,又松了松手:“先生,你何时进来的?”
无尽的黑暗里,男子颀长而又的单薄的身影只有一个暗暗的轮廓,恍若古树般巍然不动,唯有那双冷眸掠过了一丝波澜。
第61章 担心
无声地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便被一串儿虚弱的的咳嗽声打破。
黑暗中的男子身形有些晃荡,捂住了腰腹的位置,咳声十分克制。
陈诗情反应过来,立刻走到桌边撂下佩剑, 燃起了烛灯。
“先生, 你身体尚未康复, 不要乱走。”
淡淡的光晕照亮了男子的脸,男子生的极美, 眉目狭长,俊美无俦,只是那双眼睛实在让人看不透, 他究竟在想什么。
“是该换药了。”男子道, “所以我才过来,你没在, 我便先等等,没想到却……”却看见她这样的一面。
陈诗情拿药的手顿了顿:“先生莫怪,是我的疏忽, 忘记了换药的时辰。”她只当做没听懂,“先生请脱衣吧。”
军中备有军医, 只是军医多给兵将们看病包扎,救治死活为第一位, 下手会重一些。陈诗情知道他是个文人, 且是她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的伤口,一直是由她亲自照料的。
她虽是女子, 但亦是女将军,在军营中常见男子赤膊, 所以并不排斥亲自为男子上药。
她手持药瓶,坐在男子的对面,而男子也依言开始一件件地脱下自己的衣裳。
外袍、中衣,他的动作优雅,指骨纤长漂亮,就连脱衣裳都有种名流雅士的韵味。
男子身穿白衣时颇为倜傥,而除去了衣裳,露出宽肩窄腰,并不比那些将士们瘦弱,更多了一种匀称的美感。
陈诗情过去都可以坦然面对那些赤膊的将士们,唯独面对他的时候,眼眸还是忍不住闪避。
衣裳脱好了,男子双手缓缓落于膝头,脊背挺直地坐着。乌发散落肩头,被火光照耀出柔顺的光泽。
“将军,我可以了。”
“嗯,那你别乱动。疼的话,稍微忍忍。”
陈诗情上前,微微俯身低头,男子的伤口在小腹往上寸余,拿刀当时没入他的脏腑,虽一直照料得当本该好了,奈何今夏太热,伤口反反复复,始终不肯愈合。
陈诗情解开他的伤布,伤口露了出来。
男子一动不动,目视的前方,那些疼痛并没有让他多眨一下眼睛,唯有陈诗情的指腹抚上他肌肤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紧绷了一下身子,垂了眸子。
男子的指尖动了下,她的动作很轻柔、很认真,有种让人想要抚上她头顶的冲动。
感觉到男子的异样,陈诗情没有抬头:“弄疼了?抱歉,我再轻点。”
“没有。”短暂的沉默后,男子的眼底越发深邃难懂,却勾起了唇角:“对于将军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若将军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我愿帮你把他夺回来。”
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陈诗情的手上一颤,猛然抬头,却对上了男子如沐春风的笑脸。他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话,能恍若无事般地轻松说出来。
从认识他开始,陈诗情便知道,这位无名先生是一个洞察力极强且很难懂的人。既然他已看出她的情愫,陈诗情也不再对其隐瞒什么。
“先生不懂,感情的事情不一样,没有定理亦没有道理,不是夺就能夺回来的。”陈诗情避开男子的视线,走到手盆旁洗手,“先生,方才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水声淋淋,陈诗情背对着男子若有所感,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男子长长的影子投下一片阴影,陈诗情拧眉回头,斥责的话还未出口,男子却力不可支地倾倒在她的肩上。
“小心!你的伤!”
“……我,我开玩笑的。”
他还没来得及穿衣,体温烫得陈诗情有些慌乱。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扶着男子回到床榻边:“你的伤迟迟没有好,等回京我便寻名医给你,不仅把你的刀伤看了,也看看失忆之症能否痊愈,待你痊愈便能找到你的家人。先生待我的好,我心里自当感激。不过我的私事,先生就不必操心了。”
陈诗情走到房门处:“先生身上有伤,不便移动,今日就宿在此,我换一间屋子住。”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他眸若止水,唯有倒影随着烛心在墙上不安地跃动。
男子没有客气,而是扯过被子,自顾自躺下了:“既然将军已经决定,那我便都听将军的,还请将军为我熄烛。”
陈诗情吹灭蜡烛离开了,床榻上的男子却于漆黑的夜里睁开了眼,幽幽看向门口。
对他,就只有感激么?
那双凛冽而冷漠的眸子半眯了眯,少顷,男子竟起身解开了已经缠好的伤布,将已经涂抹好的药粉,慢条斯理地蹭了下去。那淡定的模样,就仿佛这并非他的身体,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次日黄昏,一行人一并抵达了京城,陈诗情与萧屹川一行也在城门处分道扬镳。
兴皇体恤萧屹川,让他回京后不必立刻回宫面圣,而是先歇一晚在进宫即可。
许久不见两个儿子和儿媳,待回到将军府,王氏便早早张罗了一场家宴给几个孩子接风,萧家的老少又一起聚在了花厅。
王氏一眼扫过去三个孩子,萧屹川和萧承武两个都不同程度的变黑了些,也更壮了,唯独慕玉婵看起来比临行前消瘦了一圈。
王氏心疼地拉过慕玉婵的手,左瞧瞧右看看道:“就说那边吃苦吧,这下好了,回家了,娘让厨房炖了乌鸡汤,玉婵多喝几碗,好好补补。”
慕玉婵笑着点点头,旋即入了座。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太多,老爷子、王氏和萧屹川与萧延文谈起了这次定和县赈灾、水利的事宜。
两个妯娌也贴了道了慕玉婵身边,一左一右也好奇地让慕玉婵说说此一行的见闻。
萧承武许久没看见自己妻子,扑通坐下了:“你也可以问我的嘛……”
江妙菱理都没理他:“嫂嫂,快给我们讲讲定和县的事儿!”
关于赈灾、修水利的繁琐事宜想必两个弟媳不爱听,慕玉婵便挑着捉蝗虫那一夜,以及怎么踩水车的事儿讲了起来,听得两个弟妹眼睛直放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慕玉婵的视线落在了二弟媳的肚子上。比上次见面,二弟媳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
“嫂嫂,要不要摸一下?”
慕玉婵颤了颤手指,不太敢碰:“快生了吧?”
二弟媳摸了摸肚子:“快了,还有两个来月,九月下旬就临产了。”
“不过你这肚子,怎么瞧着不像七八个月的样子?”慕玉婵也见过孕妇,总觉得二弟媳的肚子比旁人大了不少。
“郎中说,这胎应该是双生,揣着俩呢,所以要比别人显怀一些。”二弟媳弯了弯眉眼:“嫂嫂和大哥也要抓紧了呀,孩子多了,府里才热闹。”
慕玉婵如常应了声,看着二弟媳圆滚的肚子,有些发呆。
家宴持续到亥时,众人才各回各的院子。
慕玉婵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梳洗,重新躺回自己陪嫁的拔步床上,看着熟悉的百鸟朝凤的帐定,终于舒舒服服地吐了口气。
她的拔步床要比定和县的木板床宽敞得多、舒适得多。
大概是这几日在马车里睡得多了,身体虽说有些疲乏,但人倒是不怎么困。
二弟媳还有两个来月就生了,两个月看似不短,但说快也快,看来给孩子们准备的见面礼得准备双份才行。就是不知道,二弟媳这一胎是两个女娃娃还是两个男娃娃,又或者可能是一双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