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别闹了,睡吧,我让明珠仙露进来给你擦身。”
  知道今日定是问不出结果的,萧屹川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直这样下去,无异于一种折磨。他的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就像是煮沸的水。若她再继续这样折腾他,他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
  他送了松手,打算放下慕玉婵出去,可慕玉婵却一把扯过男人衣领子,不让人离开。还急着咳了几下,眼眸雾气更重:“我就要学!你到底……到底教不……”
  话说一半,女子的声音减弱,眼神涣散下去,眼皮继而忽闪了几下慢慢合上,揪住他领子的手也柔柔垂了下去,似是睡着了。
  萧屹川用目光细细描画了她的眉眼一会儿,才重新将慕玉婵放回榻上。
  她的温柔刀,刀刀都能要了他的命,真是多余想学什么杀人的功夫。
  ·
  慕玉婵发现自己彻底醉酒是会断片儿的。
  昨夜的种种,她有记忆,但却记不得完整的情形,至于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唯一有印象的是萧屹川给她脱了脏衣。
  且是她默许的。
  回想起那个场面……慕玉婵脖子发热,还不如忘了呢,偏偏记住她最不想记得的事情。
  “公主,行李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备好了。”明珠过来通报。
  在定和县停留的日子不短,折腾了这么久,灾情稳定,萧屹川一行也到了该返京的时候。
  昨夜喝酒太多,慕玉婵实在不想折腾,可是没办法,回程的日子早就定好了,那么一大帮人,不能因为她的失误贪杯而停留。
  “走吧,扶我过去。”
  头还有些晕,胃口也不佳,早上勉强喝了半碗小米粥,慕玉婵有些病恹恹的。
  明珠和仙露扶着她上车,慕玉婵透过车窗,发现萧屹川正和新上任的定和县县令以及另外一些送行的官员说着什么。
  男人和他人谈着话,眼睛却时不时看过来,正与慕玉婵视线相接。慕玉婵心里一动,砰砰快速跳了几下,立刻撂下了帘子。
  “我睡一会儿。”
  “是,公主。”
  宿醉带来的后果便是身上困乏泛酸,移开矮脚八仙桌,明珠和仙露揉了揉软枕,塞在慕玉婵的颈下,随后为其盖上了一条薄薄的锦被。
  车内舒适安逸,两个丫鬟守在慕玉婵脚边靠门的位置,马车尚未启程,不过片刻,懒散的睡意便将慕玉婵整个吞噬。
  以至于车轮滚动,她都未曾感觉到,小巧的鼻息微微翕动,像是一只熟睡的猫。
  马车走到北城门的时候,送行的官员们纷纷告退,萧屹川得了空,催马上前,敲了敲马车的车窗。车窗很快被人打开,是仙露。
  “将军。”
  萧屹川往里张望了一下,微风吹动薄纱的车帘,影影绰绰看不清里边。
  “公主呢?”
  仙露的声音很低,禀告道:“在睡着,昨夜宿醉身子实在难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萧屹川“嗯”了声,思忖片刻,下马上了车。
  “你们去前室守着。”
  两个丫鬟点点头,出了车厢。萧屹川则微微弯腰,躬身上前,坐在了慕玉婵的身侧。
  慕玉婵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只是在明珠仙露关闭车门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一皱眉心便没再松开。
  她今日的脸色很差,有点惨白,唇色淡淡的,身姿纤细横卧于此的样子,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郁与柔弱。
  动心和痛心的错觉像是湖边的浪,温柔却又凶悍一圈又一圈地袭了过来。
  萧屹川抬手,抚平了她眉心的皱,沉沉看了她一会儿才又轻手轻脚地下了车。
  “小心伺候着。”萧屹川重新上马,吩咐明珠仙露:“等她醒了,让她吃些东西。”
  昨夜到底还是吐了,不吃不行。
  两个丫鬟点点头,再度钻进了车厢。
  又睡了一个时辰,大概是睡饱了,慕玉婵悠悠转醒,神情也恢复了不少。
  “什么时辰了?”慕玉婵打开车窗,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艳阳已经升起,不似早上刚出门时的薄雾蒙蒙。
  “回公主的话,巳时六刻了。”
  慕玉婵懒懒“嗯”了声,漂亮的眉眼在车外寻觅着什么,很快,她便从人群中发现了萧屹川的背影。
  他就骑马走在马车前几丈的地方,与同样骑马并肩而行陈诗情聊着什么。
  慕玉婵顿时心头一空。
  负气似的撂下车帘,慕玉婵一言不发地摆弄起手里的帕子来,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公主是饿了吧。”仙露拿来了一只食盒,掀开盖子,蒸腾的热气和香味儿在车厢内弥漫,“蒸蛋糕、桂花糕、参鸡汤,一直都在食盒里温着呢,公主吃些。”
  递上玉箸,慕玉婵没接。她不饿,气都气饱了!
  “公主还是吃些吧,不然将军该担心了,这些吃食,还是将军要我们提前备着的呢,昨夜您吐得厉害,将军鞍前马后地照顾了您一夜,都没怎么睡。今儿一早,辞别了送行的官员,将军就进车里陪您了,见您睡着,还叫我们不要出声打扰,方才才下车出去骑马呢。”仙露将鸡汤端出来,盛了一勺,递在慕玉婵的嘴边。
  “你说,他上车了?”
  “是,一直陪着您。”
  慕玉婵心头的闷气纾解了大半,看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良心。
  “不必喂了,我自己喝吧。”
  仙露就笑了,抬手递过去汤碗,慕玉婵还没拿到手里,忽然想到什么,又是一惊。
  “等等,你说我昨夜吐了?”
  “是呀,吐了两三次,将军亲自照顾的您。”
  她是公主,怎么能吐秽物呢!还是在萧屹川的面前……慕玉婵搅动了两下手里的鸡汤,顿觉她公主的英明毁于昨夜,手里的鸡汤也没了滋味。
  萧屹川骑马走在车前,偶尔回头看看,听见车里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猜到慕玉婵大概是醒了。正走神儿,就听见身边有人叫他。
  “萧大哥,萧大哥?”陈诗情眉眼凝着萧屹川。
  萧屹川回过神:“嗯?方才说到哪儿了?”
  “没什么……说到黔城剿匪的事。”
  陈诗情笑笑,这一路萧大哥一直有意放慢了脚程,队伍走得很慢,大概是想照顾身后马车内的公主的身体吧。他虽骑马与她并肩而行,但一直关心身后马车内的状况,所以这些并不难猜猜。
  陈诗情转回头,看着前路:“嫂嫂的身子似乎一向不好,我们夜里早些投宿吧。”关于慕玉婵是个病美人的说法,陈诗情也有听说。
  “是,身子骨弱了些。”萧屹川的语气里没有嫌弃,看似埋怨,唇边却泛上了笑意:“娇气得很。”
  陈诗情点点头,没再讲话。
  萧屹川转而指着前方的另一辆马车问:“那辆马车里是谁?这一路,都不见里边人下来。”
  树叶簌簌,阳光穿过叠合的叶片,斑斑驳驳地洒在前方马车的车身上。
  前方的马车很安静,恍若空无一物,唯独滚滚的车轮声打破了宁静。
  陈诗情抬眸看过去,脑海中浮现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在黔城剿匪时的某些记忆又闪现至她的脑海——
  匪患横行,她率领三百精卫围攻至黔城的白帽山,匪头被困,狗急跳墙,打算与她鱼死网破。那些山匪虽然不如她手下的兵卒能打,但足有六百余人。人数上占着优势呢,那时场面厮杀得混乱,匪头趁机持刀绕到她背后要扎她的心口,是那个不会功夫、一身白衣的男子挡在她的身后,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道刀。
  “将军……将军不必担忧我,我……我死不了。”
  他的血很烫,黏在了她的手心上。陈诗情捏了捏掌心的位置,似乎那里尚有余温。
  记忆闪回,她又是一副冷清模样:“马车里是之前黔城剿匪时救下的一位先生,他年纪轻轻却对兵法颇有研究,算是我的门客、军师,在后续黔城剿匪时出了不少计谋。奈何在围攻白帽山的时候,为了救我而受了刀伤,伤及了脏腑,他好不容易捡回来半条命,身体还在恢复,所以他一直没有下车活动。本来五月我就打算从黔城回来了,也正是因为他伤势的缘故,才耽搁了一些时日。”
  萧屹川眸中划过一抹异色:“受此重伤,不该一路舟车,他没家人么?怎么不在黔城养伤,反而将他领了回来?”
  陈诗情摇摇头,脸色复杂:“我起初遇见他的时候,他便失忆了,当时我打算帮他寻亲来着,但他什么都记不得,听口音也不像是黔城那边的人,反倒更像是我们这边的。好在他学到的本领倒没忘记,我想了想,人家救过我,我不该不管不问,便将他留在身边,一来能帮我的忙,二来也方便给他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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