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掌心淡淡血迹晕开。
  试卷轻薄,但快速抽拉时也会轻易变成锋利的薄刃。
  他伸手拂去血迹,露出一道清晰的红痕。伤口不深,但细密的血丝很快就又渗了出来。
  英语课很快结束,展新月将自己胡乱批好的试卷收进收纳袋,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当清瘦的男老师陈锐单手抱着数学学案走进来时,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庆幸得太早了些。
  “来,把学案发下去。”数学老师陈锐一进来就把学案分了分,递给每列第一个同学。
  很快,还带着打印机热气的学案传到展新月手里,她看了一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同于刚刚看到英语试卷时的游刃有余,学案上印得密密麻麻的题目她看来完全一头雾水,好似天书一般。看了一会,她几乎开始怀疑起来:前世的自己,真的能解出来这么复杂的题目吗?
  也许人们总是会不断在脑海中美化那些已逝的时光。旧日的时光在记忆里不断沉淀,最后那些属于高中生的痛苦、迷茫和眼泪都渐渐褪色,再回望便只剩那些快乐的瞬间。
  她已经快要忘记,其实她的高中过得并不轻松。
  她不是特别聪明的那种学生,在学习上做不到有的人那样游刃有余,尤其是像数学这样的学科,她一直都学得很费劲。那些年成绩能保持得还不错,靠的全是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倔,为此吃过很多苦,也无数次崩溃大哭过。
  这种痛苦换来的是她高考时数学考出了三年里的最高分,可惜数学理综这样的学科她毕业后就完全没再用上过,加上她原本就不大喜欢数学,当年硬啃下来知识点很快就随着时间彻底地被她遗忘了。
  “拿到题就开始做,等会留十分钟我讲。”陈锐说完,就在讲桌前坐下,做自己的事去了。
  看到陈锐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教学风格,展新月只能认命般翻出数学书,对照着学案看起来。
  这所私立学校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师资,在全国范围内高薪聘请了一大批顶级的名师。数学老师陈锐虽然年纪轻,资历不深,但却是国内顶尖大学数学系毕业,又是竞赛出身,所以一来就被安排教重点班。对于教学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赞同所谓“灌输式”教育,追求“启发式”教育。
  但他启发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具体来说就是每节课一上课直接把学案发下来,让大家对着课本自学,学习完做学案上的例题,临下课他再把大家普遍反映不太懂的例题简单讲解一下,一节课便这么结束了。
  这种教学风格对于那些数学基础好的同学确实有益,但其实并不适合展新月这样数学不大好的学生。奈何10班毕竟是实验班,大部分同学都适应良好,她也只能咬着牙自己克服。
  周围很快响起了笔尖沙沙的声音,显然大家都陆续自学完了,开始做起了学案。
  展新月也看完了一遍课本上这章节的内容,拿起笔,刚做了一道题便卡住了。她对于这门学科的遗忘很彻底,连那些最基础的公式定理都已经想不起来了,虽然看过了这章的知识,她依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她抬眼看了眼周围,其他人看起来都做的很顺畅,一旁的时子骞甚至草稿都没打,笔尖微一停顿,就在某个选项上打上一个勾。
  展新月叹了口气,悄悄从桌兜里翻出一沓做过的物理卷子,一页页翻过去,停顿几秒,更深地叹了口气。
  烦闷中,她突然苦中作乐地想起来件好笑的事。
  大二那年,临近新一年的高考时间,学校突然出了个奇怪的规定,要求所有在校生高考期间禁止请假。
  一开始大家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听说,原来是校方担心有人去给高考生替考。那时候大家笑的前俯后仰:“学校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都说高考前是人类知识的顶峰,一考完就开始指数级下降了,我自从高考完学的东西全都还给老师了。现在要喊我重新参加高考,我应该已经考不上大学了,哪有本事去给别人替考。”
  想到这里,展新月不合时宜地轻笑了一声。笑意还挂在脸上,就见陈锐抬头看了过来,锐利的视线隔着眼镜盯住她。
  “看样子大家都做完了,有哪道题是需要我讲的吗?”
  “没有——”下边一片拉长了音的回答。
  展新月敛了笑,低下头去。
  “最好是真的没有啊。”陈锐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环顾一圈,“我可悄悄跟你们透露一下,这次月考有这张学案上的原题,到时候要是有人做错……”他哼了一声,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月考?
  展新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扭头看向时子骞,下意识地想开口,也许是想起了他昨天被她请教题目时眼里的那抹疑惑,也许是想起了他英语课上被她吵到时礼貌疏离的提醒,她没再打扰他,而是转向另一侧的同学,隔着过道问他:“那个……月考是什么时候啊?”
  对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月考?不是下周吗?”
  【作者有话说】
  小骞:我不是我没有…我明明是在给你指试卷…怎么被误会成这样qaq
  第9章
  黑板旁边贴着a4纸打印的班级排名,每次新的考试结束就会在上面覆上一张新的,如今已经攒了厚厚一层。
  展新月趁课间站在成绩单前研究自己的成绩。
  她的排名还算稳定,一直都是班级十几名,年级三十多,虽然也有发挥不好的时候,但从来没有跌出过班级前二十。
  然而有的时候,成绩太稳定也会让人烦恼,就比如此时。
  几天的时间,要从脑子里约等于一片空白提升到平常的成绩,这是可能完成的吗?她心里沉沉的,像压了石头。
  她深呼了一口气,目光下移,看到了谢宛之的名字。谢宛之成绩不算很好,在班上排在下游,但她高考那年运气好的出奇,考出了高中三年都不曾有过的高分,最后也读了一所重点大学。
  她把成绩单一张张翻过去,10班毕竟是实验班,竞争很激烈,大家的排名都在不断浮动变化,只有第一行的名字始终不曾变过,稳定的像横亘在流水的礁石。
  时子骞,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
  ……
  这场考试来的如此棘手和紧迫,逼得她暂时顾不上其他任何事了。距离月考不到一周,对于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其实她也很茫然,但事已至此,唯有尽人事知天命了,能做到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了。
  这样一想,心情反而轻松了几分。
  她开始思索怎么才能在这短短几天里尽可能的提分。月考要检验的是阶段的学习成果,所以不会考太久远的知识,这一个月所学的东西是重点。虽然这些科目要学精很难,但要从0提升到几十分还是不太难,加上她有前世的基础,想必突击一周,应该还是能考的不至于太离谱。
  有了大概的方向,她又提笔开始列详细的规划。
  语文和英语没有时间再花心思了,这几天的任务是数学和理综。第一阶段的规划便是快速浏览这几门的课本,迅速过一遍知识点,好唤醒脑子里封存的记忆。第二阶段就是复习前一个月做过的学案试卷。只有一周的时间,一道一道的刷题肯定不现实,快速地浏览自己曾经做过的解题步骤,直接边学边记性价比就高得多。最后如果还有时间,她再重点看看近期整理的错题本。月考的功能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巩固前一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所以老师必定放上很多近期大家的易错题来检验。
  接下来的几节课,她没再听过任何一节课,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按照她自己的进度推进。因为太专注,时间过得格外快。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班上只有少数几个人出去玩了,大部分人仍然在教室里坐着干自己的事。
  “新月,咱们出去逛会呗。”谢宛之在位置上没待一会,又凑过来了。
  展新月自然没空搭理,搪塞了两句,依旧低着头做题。谢宛之便倚在她桌前,跟转过来的辛文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时子骞没在位置上。他在的时候,辛文华和陆蒙两个是很少这么大大咧咧的转过来聊天的,顶多侧过脸偶尔接接谢宛之的话。
  三个人聊着聊着,谢宛之的视线落在展新月身上,随口说道:“新月这两天跟换了个人似的,天天这么爱学习,真是没劲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展新月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正思索着要不要说句什么,辛文华先接了话:“你跟人家学着点吧,人家新月本来学习就很认真。”
  谢宛之笑得意味深长:“我哪有新月那条件,连时子骞都使唤的动。年级第一给她讲题,我怎么学啊。”
  展新月眉心跳了跳,握着笔没动,偏偏谢宛之还求认同似的问她:“是吧,新月?”
  “什么叫使唤……”展新月抬了头,话没说完,被辛文华岔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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