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没给半分好脸色,一手死死抵着门框拦着他进来,另一手毫不客气的“砰”甩上门,门外飘着他的怒骂:“一丘之貉的玩意,少在这假好心”
  屋里的虞念被动静惊到,趿拉着拖鞋跑出来,见他关了门还气冲冲拳头紧紧握着,皱着眉怒斥道:“你不吃我还吃呢”
  说着伸手拉开门,就见小光僵在原地,见虞念出来,脸上堆着悻悻的笑,不知道在门外踟蹰多久才鼓起勇气敲门,他一手提餐食,一手提奶茶的手,因提重物太久,虎口上早勒出两道红痕。
  虞念见状赶紧把东西全接过来,又朝着小光柔声说:”以后直接放门口,发微信给我说一声,省的瞧见他那幅臭脸”
  小光像得了特赦,连连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餐盒被虞念摆上了客厅的茶几,刚一揭开盖,炸酱面的香味就漫开来,勾的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虞念眼角瞥见周兴野咽了下口水,还偷偷往这边瞄了几眼,伸手把面往他跟前推了推:“吃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周兴野没动,反倒扯了扯嘴角:“虞念,你挺圣母啊”
  虞念剥奶茶吸管的手顿时停住,抬眼看向他,听出了他话里有话,眼神却没丁点恼火“圣母谈不上,我只记得上个月去王阿姨家嗦粉,阿姨说他儿子就在节目组当场务,随叫随到,脚不落屋,一问工资三千五”
  她把冰奶茶插好吸管递到周兴野手边,冰壁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将拇指印按在桌面,等手指干透了继续说:“你出场费就抵得上别人好几年,你对他发火有什么意义?他连剪辑台的边都摸不着,怎么剪,发什么,轮的到他说话?”
  周兴野捏筷子的手紧了紧,鼻尖炸酱面的香味像被一巴掌扇散了,没那么诱人,连点缀的绿色葱花都看着碍眼。
  “你骂他假好心,可他的假只是为了靠这碗饭,真生活”
  虞念把碗里的黄瓜丝炸酱汁统统搅和在一起:“咱们要气,就该气林凯的算计,面不好吃,你难道怪给你送餐的人?”
  拌匀之后,她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细细嚼着,总觉得少了点味,她扔下筷子去厨房,翻出自己的法宝,一罐剁辣椒,红油浸着通红的辣椒碎,她挖出一勺,倒入碗中搅匀。
  虽比不上王阿姨家酸豆角,酸菜,酸萝卜,酸刀豆摆满桌的嗦粉搭子,却也解了馋,聊胜于无的想念。
  周兴野没说话,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葱花肉末裹着劲道的面条滑进嘴里,咸香里带着股微甜。
  他嚼吧几下,想起虞念写的词里有句:“我非遗没落但仍然有道义”,是比他更通透,把是非和生计分的明明白白。
  吃着吃着,他又想起他玩的游戏,旁敲侧击:“你说你,一个三观如此通透之人,却一个游戏都玩不明白”
  虞念一听,刚咽下去的剁辣椒像黏在喉咙里,瞬间被气的呛咳,肩膀都跟着发抖:“咳,咳,你可以说我服装不好看,可以说完岛上规划差,但是我哪里玩不明白了?”
  周兴野等的就是这句话,勾着嘴角引她下套:“那你博物馆里,怎么只有水里游的?其余的场馆都不开发了?
  “我只喜欢海”虞念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吸了一大口茉莉奶茶,待茉莉的清新温柔的安抚了嗓子的热辣,虞念菜才放下杯子。
  周兴野放下筷子,指尖敲在茶几边缘,有规律一下下敲着,眼带笑意,挺像寺庙的僧人一副劝解苦主的架势:“只喜欢海,没问题,但博物馆不是海洋缸吧,你想想,要是岛上空有一片蔚蓝的大海,没有蝴蝶扇着翅膀停在花丛,没有恐龙化石深埋地下,引人挖掘,是不是少了点趣味性”
  他见虞念垂着眼没有反驳,习惯性的端起她又吃着剩下一大半的碗,就着她用过的碗埋头“滋溜”起来。
  虞念每天吃猫食一样,浅尝即止,他从发现就开始主动包揽,省的她吃两口就开始愁眉苦脸,,哎呦熏天。
  对于他的捡食光盘行动,她很好奇虞念为何不介意,今天得知原来是为了有cp素材可以剪。
  他有些愤愤地看她一眼,见她的神情像是被他说动了,握着奶茶思考半天也没喝,周兴野眼里的那点冰雪立马消融了,心底更是像煽风点火来了劲,吞下嘴里的面接着说:“就像我两合作,我用rap押韵,你用花鼓戏填词,两者结合,才有生理期无过,带来的爆炸效果,艺术是多样的,世界也是,你喜欢包容一切的大海,也不妨碍自己驻足欣赏蝴蝶眨眼”
  说完,他三下五除二飞速把面全倒进嘴里吃完,兴冲冲跑进房间,拿出新鲜出炉的大作:“二公歌词,歌曲有了多样性才更抓耳,世界因包罗万象才更灿烂”
  他把稿纸往虞念面前一递,语调上扬,藏不住的得意:“看看,跟你写的是不是精准匹配”
  虞念指腹刚触到稿纸锋利的页边,目光匆匆扫过那些歌词,心却猛的一沉又一跳,有些句子,分明由他们平日的对话碎片改编而成,随口的闲话,无意说过的碎语,他居然都一一记得。
  她面上依然绷着不动声色,指尖却悄悄用力,将稿纸上掐出一轮月牙才接了过来。心底早已经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艘停泊了许久的小船,正拼命挣着锁住它的锚链,铁链在呼啸的海浪里一下下撞着,冷冰冰的提醒她:“本不是一路人,失控就危险了”
  她一直以为,周兴野不过是吃惯了片皮烤鸭,偶尔撞见盘辣椒炒肉,暂时记挂着那点香辣滋味,可此刻盯着这满页熟络的字句,心底有个念头在疯长,带着点挑衅问她:“我看你还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幸好,周兴野在耳旁哼唱的调子,像在迷失方向的海面画出了航道,将她的杂乱无章的思绪统统掩盖住,将快偏离的小船拉回岸边。
  她仔细听着,眉头却不由自主轻蹙,等副歌调子循环到第二遍,她犹豫片刻还是打断了他的旋律:“挺抓耳的,就是.....会不会太顺了?一哼就上头,显得没什么嚼头。”
  怕话说得没轻没重,惹得他扫兴,又委婉的补充:“我不是觉得不好,就是怕大家觉得跟口水歌似得,容易挨骂”
  周兴野听完开怀大笑,这就是他要的上头感“俗,才好记?现在文雅的能吸引几个人注意力,你想想热门的小视频上,点赞,评论,成千上百万的是什么内容?”
  虞念的眼珠在眼框里打着转,脑子里跳出一堆肌肉猛男从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到宽肩翘臀绑手跪地,屏幕里的人背对着镜头,双手往后一发力,后背肌肉挤一挤,绵延的丘陵线条就在脊背上起伏,秀色可餐叫人回放好几遍。
  三十六计里,美人计又何尝不是一种吸引目光的手段?她松了口风“那就按你的洗脑调子编”
  周兴野原以为她会据理力争,没想带这么快想通了,眼睛一亮,仿佛看到花鼓戏非遗保牌成功的的曙光在前方招手:“那就只等你和西西的词出来,锦上添花,我就正式编曲了”
  虞念却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野心升起:“既然是雅俗共赏,那我的帮腔唱法,就采取清唱的形式,也让大家听听,戏曲不止有高雅尚品的身段,也能土俗接地气”
  “行”周兴野接话时眼神躲闪,语气里带着点回避:“别拉着我清唱就行”
  见他这逃避的姿态,倒挺像课堂上老师随机抽人上黑板答题,功课不好的人,连对视都不敢。
  虞念抿着唇压住笑意,得理不饶人:“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狂妄的嗓子,离了动次打次的节奏,可撑不住场子”
  “人无完人嘛”周兴野赶紧岔开话题,被这专业级别人士一听就戳中了软肋,语气带着点焦灼,只想绕开这个话题:“不是聊创作嘛,不带点评唱功的啊”
  话一出口,虞念终于没憋住笑出了声。周兴野听着银铃般的笑声,看着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软的像弹棉花,身子挪了挪,凑近她反将一军:“家里有一个会唱的就够了,我心甘情愿给你作配”
  说完他侧头靠近她的耳廓,一手抵住她的后脑勺,防止掌中惊慌的鱼儿向扑腾挣扎。
  温润的气息吹进虞念的耳蜗,周兴野用气音轻轻“咬”着她耳朵,他一字一顿将话说的特别清晰:“虞,念,我,真,心,的。”
  周兴野略带沙哑的声音钻进虞念的耳朵,她的后颈立即窜起一层薄麻,握住奶茶杯的指节不自觉收紧,脸上腾起一阵红晕,逐渐扩散到了耳尖。
  她下意识仰头想躲,后脑勺却被周兴野五指山牢牢扣住,圈住她所有退路。
  她低头不看他,眼睛扫过茶几上那夺目的一点红,没盖好的剁辣椒瓶口敞着,瓶盖在旁边翻了个面,白底朝上的肚皮上,恰恰沾了点越狱成功的红辣椒碎。
  最敬重的嗲嗲说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可跑不脱的时候,怎么办?这点剁辣椒给了她指引,她在心底悄悄作答,那就干脆跟这点辣椒一样跳出来。辣你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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