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忽然问:“如果当年我父亲没有提出联姻,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总之,我没对女人动过手,也不允许我的部下这样。”
  萧屹川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这种假设过于沉重,他率领一众大兴将领征战四方,连踏几国,自然没少看过战败国皇室的下场。
  有集体逃亡的,也有一起殉国的,也有投降求和的,只是在各种各样的选择之下,皇室之中的女子,几乎没有好结果。
  萧屹川不愿想下去,只要想到面前的女人如果随蜀君颠沛流离,或者是与蜀君一道殉国,就有种难以呼吸的沉重。
  诸多想法从他的脑海中略过,萧屹川突然想到了另外一条路,也许、也许他可以把她藏起来,也说不定。
  “你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事情。”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萧屹川转回头,“先把我背上的伤看看。”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将军急什么。”
  慕玉婵并没有萧屹川想得那样深刻,只是好奇,她又将注意力集中回男人的背上。
  除去背上那个陈年的箭伤,在靠近脊柱的地方被马球砸红了一大块,倒也没什么。
  打过马球出过汗,现在萧屹川的汗已经消下去了,但他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慕玉婵用帕子掩住口鼻,抬起食指,轻轻用指甲戳了戳那块红。
  “这么?疼不疼?”
  萧屹川皱眉,疼是疼的,不过好在是他能接受的程度,以他的经验,并无大碍。
  而大于疼痛的感觉,是当女子戳他一下的酥酥麻麻。就像顽皮的猫,伸出爪子,轻轻抓了他一下,然后怕惹祸似的快速逃走。
  要不是身上有汗,会糟她嫌弃,他很想抱她一下。
  萧屹川的身体开始发烫,他立刻穿起衣裳,回归一脸平静。
  他转过身,面向慕玉婵,后者还在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刚才戳过他背脊的指尖儿。
  “别擦了,白瞎你的帕子。皮外伤而已,不过此事不可让罗刹人知道,以免他们得意忘形,也不要告诉爹。”
  “你怕他担心?”慕玉婵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不会担心我。”萧屹川的话随口而出,然后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与慕玉婵说这个,接着道,“等回府后,你来帮我上药吧。”
  慕玉婵拒绝,她不想做伺候人的事:“不是还有铁牛么?”
  “铁牛的嘴不严实,没几天,府里就都知道了。”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中,萧屹川多多少少拿捏到了慕玉婵的脾气,话锋一转,“上次我帮你治过脚,这次就当你帮我,嗯?”
  “那行吧……”
  萧屹川这样说,慕玉婵的确答应下来,回到将军府就催着萧屹川沐浴。萧屹川沐浴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便从净室出来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被整齐的束在头顶,因为要给后背上药的缘故,未着上衣,肩上搭着一条巾子,随后走向东边的高柜,柜子的最上层放着一些常用的药物。
  萧屹川抬手,轻而易举地拿到一瓶活血化瘀的活络油。
  这个动作拉长了男人的腰线,也紧绷了他的胸口、腰腹,尚未擦干的水滴顺着肌理蜿蜒而下,很难不让人遐想。
  慕玉婵不敢看得过于放肆,等男人转身之后,淡淡收回视线。点了点床榻:“坐过来。”
  萧屹川暗笑,她的语气多少有些施舍的味道。
  他用巾子擦干了身上残余的水汽,坐在床榻边,把活络油递给慕玉婵。
  慕玉婵知道活络油怎么用,倒在手心里搓了一会,那只柔软的小手缓缓覆上了男人背脊上的伤处。
  萧屹川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不知道,那双冰凉的手是否可以透过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心脏的聒噪。
  第25章 失控
  萧屹川的心脏鼓噪得厉害, 他没有让慕玉婵给他揉太久,以免滋生出让他难以控制的情绪。
  上过药后,明珠敲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褐色的汤汁。
  萧屹川盯着她。
  “不是晚饭前喝过药了。”
  慕玉婵接过来药碗, 没理会, 明珠道:“回将军的话, 这是安神的药,公主今日——”
  “明珠。”
  慕玉婵打断她, 将喝完的药碗还给明珠,明珠退下后,慕玉婵才无所谓地道:“这几日睡不好而已。”
  说完, 慕玉婵用脚尖轻轻碰了下萧屹川, 又立即缩回被子:“将军怎么还赖在床上,快下去睡吧。”
  萧屹川按住那只调皮的脚:“你脚好了?”
  慕玉婵瞪着他, 忙把脚收回来。
  萧屹川明显心里有事,没有逗她,躺回地平, 若有所思起来。
  显然她“睡不好”的解释不足以令人信服,萧屹川也隐约感觉到, 慕玉婵是因为白日里的那场马球赛才“伤了元气”。
  她本更显得更苍白了些,像是初冬里的薄雪, 一融便化。
  他不想刺激到她, 并未追问, 但不免心有所想。
  是因为马球赛赛程过于激烈,让她受不了。还是父亲险些被马球击中, 吓到了她。
  亦或是她见了他在球场受伤,对他的……担心?
  她会担心他吗?
  萧屹川很快排除了最后一种可能性, 她不会的,至少到现在她从未表现过一丁点儿对任何人的关切。
  时辰尚早,每当两人都未曾入睡的时候,便养成了睡前隔着床幔聊天的习惯。
  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对一些生活琐事的汇报或交流。
  萧屹川:“你还记得我之前派人去盯着张元么?”
  灯烛尽熄,湛蓝夜色下,慕玉婵淡褐色的眸子潋滟一片水光,翻了个身,尽量看清地平上的人影:“记得,那天在库房附近你打了他一顿,你是怀疑他拿了府里的东西?”
  她很聪明,几乎每次都可以理解到他内心的想法,萧屹川肯定道:“是,他出现在库房附近总有另有所图的意思,最近我让人跟着他,也不是毫无收获。上次你在天香楼看到了张元,我留心让人去查探了一下张元进出天香楼的次数。”
  慕玉婵等着萧屹川的下文。
  萧屹川撑起了身子:“东流酒庄那五个闹事者,曾去天香楼见过指使他们的背后之人,巧的是,他们见面那天,张元也去了。”
  像这种挥金如土的常客、恩客,天香楼的老鸨会有接待记录。
  萧屹川派人乔装去查,起初那老鸨还推拒,待手下人塞了一包金瓜子后,老鸨子便面露喜色地透露了这个信息。
  那个猜想呼之欲出,慕玉婵:“你是说,张元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是。”
  “你这表弟可真奇怪,让人去将军府名下的店铺闹事,这是怎么想的?”
  兄弟、亲戚之间生出矛盾十分常见,但萧屹川作为大兴平南大将军,不论是权势、还是名望,都可以算得上张元的无形财富。
  他不维护就算了,实在不应该去萧屹川的产业下搞破坏。
  萧屹川眼眸微黠:“姑母似乎在觊觎我萧家的产业,张元是姑母的亲儿子,自然也有类似的想法。之前你查账,东流酒庄有一本账册对不上,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姑母已经偷偷转移了一部分酒庄的银钱。”
  慕玉婵惊讶地撩开床幔:“这事儿,父亲知道么?”
  萧屹川无声摇头,这件事,他也是刚刚发现的,老爷子肯定不清楚。
  至于要怎么与父亲说,萧屹川一时很难决断。
  姑母是父亲唯一的胞妹,他无法判断究竟自己的话和姑母在父亲心中的位置那个更重要一些。
  慕玉婵:“要不要告诉父亲?”
  “我打算再找些确凿的证据再……”
  萧屹川扭头回话,却嗅到了清香的鼻息。
  他的目力好,黑暗之中,慕玉婵的脸几乎贴近了他,他吸了一口气后就再不敢喘,生怕对方知道。
  慕玉婵就算目力再差,也赫然感觉到那道喷薄在脸上的热气。
  属于男人的烫人灼热让她飞快地缩回床榻,撂下床幔。
  慕玉婵心惊肉跳,她气息浅,也许他没发现刚才他们的距离有多近,近到几乎交换了彼此的呼吸。
  “我困了。”她平躺回去,没头没尾地说。
  “嗯。”顿了半晌,萧屹川又试探地道:“今日在东郊马球场,我遇见陆老先生了,明日我要去趟陆府,你与我一起吧。”
  “一起?是有什么事么?陆老先生又是……”
  慕玉婵并不记得认识什么陆老先生。
  “陆老先生,太子太傅,上次你说我一直保存着他孙女的书札……我明日将书札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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